别看我 看地上有一百块







才怪嘞

[鬼岳] 烟中舞 3

记得我给你写的情书 都什么年代了 到现在我还写着

熟不甜烂莓酸:

警告:明确提及毕丁




3




月考,期中考,会考,王琳凯没怎么念书,西语拿C过关,其他课程除了物理是B都是A。丁泽仁累死累活的念语言,也才考个B,气得他把书扔到走廊上,30秒后又捡回来。闹哄哄的高二就这样完了,那年高三毕业生里没有“名流”,只有书呆子干巴巴的讲话和小混混没脸没皮的嗤笑,毕业典礼一点也不感动。


某年某月某一天,王琳凯在录音室外的沙发上盖着画报睡着了。等了半个晚上也没轮到他进棚,夜宵的外卖到了以后韩沐伯才去叫醒他,也把其他录音室的人叫出来。那时的朱星杰还有点胖,头发像Eminem那么短。周彦辰瘦得眼镜腿压在颧骨上,用着家里姐姐给的进口唇膏,说话一股薰衣草味儿。当年的辰星还不是后来的久月星辰,还没出道,还在自己花钱做音乐准备线上发行。加上徐圣恩和几个玩地下音乐的rapper,没名气的人缩在一张小桌边喝生滚鱼片粥吃泡菜,三言两语就聊开了。


周彦辰很能说,他对王琳凯说,我听伯哥提过你,音准很好唱歌也有感情,你都给谁唱过母带?哇塞你好厉害,这些明星你见过吗?你拿到谱子要学多久?卧槽两小时?不是人不是人,杰哥杰哥你看看。


朱星杰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着手机看The Twins的新视频,头也不抬地问王琳凯多大了。王琳凯如实回答,十七岁未成年。朱星杰说保护好嗓子,王琳凯从宽大的裤兜里摸出一板喉糖拍在桌上。朱星杰抬起头问:“要不要考个音乐学院?”


晚上洗了衣服回来,王琳凯守着晾衣杆站在阳台给家里打电话。他说,我想考音乐学院,父亲问你真打算吃这碗饭?王琳凯说,已经吃上了。争论了几个小时以后王琳凯免去了被打断腿的咒骂,母亲给他打了报名费。说是要考,王琳凯还不知道是考北京、上海还是福州。他有点熟悉的音乐学院只有韩沐伯上过的那一个,其他都活在每年三月的微博热搜里。


挂了家里的电话,王琳凯打给韩沐伯,接不通。打给秦奋,韩沐伯又飞行模式闭关去也。王琳凯把手搭在阳台门把手上,心里一动,打给岳明辉。岳明辉接了,他在机场候机。简单寒暄,岳明辉要飞福州考察一个项目用地,王琳凯听到好几个他都不知道的地名,含糊地把话带过去。


“岳哥。”


“怎么了?”


“我要考音乐学院。”


“什么专业?”


“声乐。”


“当歌手吗?”


“可能吧,我什么都不会,只能当歌手了。”


“考吧。谁不是从什么都不会开始的呢?不过,唱歌好是个天赋,你说你什么都不会就太气人了。”


“我唱歌好吗?”


“挺好。”


“挺好是多好?”


“挺……让人喜欢的。”


“我信了啊。”


“回来聊,朕该登机了。”


“我恭送圣上吧。”


“拜拜爱卿。”


考音乐学院的事稀里糊涂就定了,留北京,考国音。后来丁泽仁问王琳凯你怎么那么大胆,王琳凯也想问,为什么他从小到大什么都没在怕的?不光如此,无比难考的音乐学院,王琳凯顺风顺水地过了三试,高三一模也拿了一个勉强可以的分数。王琳凯看起来很轻松,体力很好,一点压力也没有,早晨该练歌练歌,半夜该和卜凡打游戏就打游戏。他好快乐,其他人都在卖命找出路,他可以偷着乐,四处安慰人,给写offer到崩溃边缘的丁泽仁唱一些魔性洗脑歌。


这快乐就像是假的。


经过一系列非人的折磨,主要是一整年托福折磨,丁泽仁拿到poly的offer了。仿佛重生,他紧绷的神经垮下来,只要中介不call他出去办这办那,他就每天当一个精致并且赖床的男孩,有空就研究一下怎么用电饭煲做满汉全席。


五月二十一号那天早上,是星期天。前一天,王琳凯和卜凡去网吧通宵开黑,七点多才翻墙回宿舍。他悄悄冲澡换衣服,疲惫不堪地抓着梯子往上铺爬。丁泽仁半梦半醒中说,恭喜你把早恋错过了。王琳凯放弃了爬床,跳到丁泽仁身上说你可闭嘴吧。丁泽仁拉开被子让王琳凯进来,挣扎一下起来洗漱。丁泽仁的枕头套有洗衣液和柠檬马鞭草的味道,还是特别无印良品的深棕色,跟他刚来学校时大不一样。王琳凯用被子盖住鼻子,想着以后他也要用个什么香水来丰富一下做男人的层次。


第一个来丰富他层次的人是朱星杰,朱星杰做了两首新歌,希望王琳凯在暑期也来唱一唱。王琳凯说没试过trap,朱星杰说你多跟周彦辰聊聊天就好。制作人还是韩沐伯,王琳凯和他们说好如果效果好就签,不行就算了。周彦辰笑他那么紧张干嘛,王琳凯说其实是他理解的trap和朱星杰想的不太一样。周彦辰哈哈大笑,不一样就对了,要是一样为什么拉上你呢?他们没有钱,也没有公司,只想和玩得来的人试一试。你开过麦,录过那么多单曲,唱点自己喜欢的,又有什么关系?你不会一直唱别人的歌吧?


一听这话,王琳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先有作品,一切好说,无论卖不卖,机器开起来。


高考结束以后,学校因为学籍买卖的事遇到了一些麻烦。整改和罚款也只是做做样子,没人希望这样的教育殖民式学校从北上广消失。父母操碎了心,王琳凯咬着牙不回福州去,好不容易熬到这一步,拿到录取通知书再说。清理宿舍前的一周,父母来了学校找他,一家人差点吵起来。明明是家里人托关系把他丢过来的,出了事情又想不好对策。另外两个北京的室友找借口跑路了,丁泽仁作为狐朋狗友陪着王琳凯周旋,给顶嘴的孩子打圆场。巧不巧,岳明辉的电话打过来,王琳凯钻进卫生间接了,让父母在外面抱怨,他蹲下来和岳明辉讲了好久。


“发个你学校的位置,我去找你。现在家长的车能开进去吗?”


“能,你记一下我学号报给保安。”


过了十几分钟,一家人都平静了,岳明辉开着他的帕萨特风驰电掣赶到了,作为远道而来毫无血缘的“家长”,换下了一脸茫然的丁泽仁。作为怂恿王琳凯考音乐学院的人,岳明辉自然没少听抱怨话,他只笑笑,一边扯住王琳凯,一边用体恤的话去圆,圆得滴水不漏。对,这孩子一直跟我在一起,我正业是做建筑的,戈蓝建筑事务所。哦,福州的金帆音乐厅是我们事务所做的,对,我牵头做的设计,是,是我,都是我,他可以先住我这里,嗯他签约的工作室我是知道的是我朋友开的,我能照顾好他。


王琳凯的父母去阳台合计事情,岳明辉站在宿舍里看着这个还算干净的男子宿舍,感叹贵族学校住宿条件如此之好。王琳凯来到走廊上,看见丁泽仁盘腿坐在地上听歌,也坐过去把头枕在丁泽仁肩头。


丁泽仁说,你朋友好厉害啊。王琳凯说,他不是我朋友,不过他是很厉害。


宿舍收拾好之后,王琳凯的东西被搬到岳明辉车上。王琳凯问丁泽仁你怎么办,丁泽仁说他回郑州,录取通知书寄到学校会转寄过去的。先回郑州,再回北京,还有很多事要做。王琳凯这边达成的一致是他先住岳明辉这里,父母还要去看看韩沐伯的工作室,再见见王琳凯一起工作一起玩的朋友。这个过程让王琳凯有点难受,好像父母信不过他,信不过他能承受很多疲惫和委屈。不过父母就是父母,从小如此,无论小时候他为音乐表演吃了多少苦,他们都觉得他不行,不是承受力不行就是命不行,总之不行。而早晚有一天,别早晚,马上吧,马上王琳凯就要踏上自己的命运,家里也不可能时刻支撑他,甚至想不出他正经历什么会发生什么。


那天韩沐伯破天荒穿了衬衫打了领带,一副社会精英面孔介绍着中国音乐事业的腾飞阶段,仿佛脚下没有喜马拉雅山那么高的泡沫。秦奋假装来谈外包合作巧遇王琳凯,对着王琳凯的前途坦荡一顿猛夸。卜凡在岳明辉家也是一副格子衬衣理工男年年五四好青年的模样,只差端茶倒水捏腰捶腿。蔡徐坤不用说,风风火火赶来吃饭时身上还带着一股来素水味儿,一直在谈表面不羁的王琳凯学习有多认真,基本上把丁泽仁的事都安到了王琳凯头上。


大家东拉西扯为王琳凯塑造的Jazzy Hip-Hop优等生形象,王家父母并不买账,自己生了什么儿子自己知道。好在有一大群朋友,朋友是真朋友,不光福州那三五个发小,谁人都想护他周全。


情意重才配浪子命,无论有没有人许给王琳凯一个将来,他都可以放手去闯了。


夏天适合青春片,因为天很热,风很浓,未来热烈,好似雷鸣能炸出五色电光的梦。假的,国产青春片是最假的。轮到自己的毕业典礼,这种感觉额外强烈,没有感情没有共鸣,的确是看着几个人的脸鼻子会一酸,但真的没对这里投入什么感情,而该见的人以后总会见。更多的是日常生活堆积出的平淡,平淡归平淡,王琳凯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每天打磨音乐就像砂纸磨玻璃球,几小时几小时的调整他的耳朵都要麻木了,还听腻了自己的声音。他最没耐心了,不是只要唱唱歌就行吗?为什么要自己从0做起呢?


唯一的好事是卜凡快毕业了,他一直在岳明辉那家事务所实习,毕业后就入职,干脆不找房子了搬到岳明辉的住处去分摊房租。加上住在通利福尼亚的徐圣恩,朝阳三剑客几天就玩到一块,吃饭健身打游戏,过最基本的物质生活。卜凡也很勤快,他住下以后每周来打扫的保洁阿姨快要失业了,真是个适合结婚的男人,除了自我意识很强什么都想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完成。


王琳凯也是懂了为什么他和岳明辉没交往,而且没交往也能继续做朋友。成年人的空间总有一条看不见的线,不像他和丁泽仁还能滚到一张床上看电影。


录取通知书领到后的一天,王琳凯和丁泽仁在鼓楼单独吃可能是散伙饭的饭。丁泽仁在北京住在毕雯珺家里,抚顺人和一个亲戚姐姐在北京租了房,过着日本晨间剧里的生活。自然而然说起找房子的事,毕雯珺把在纽约市的朋友朱正廷介绍给他,帮忙照顾丁泽仁。那个人很不一般,学了十三年芭蕾两年现代舞,已经签约纽约某个现代舞团了。


丁泽仁说,毕雯珺的手机相册里有很多跟朱正廷的合照。王琳凯说这有什么。丁泽仁点开毕雯珺的朋友圈相册找到一张,拿手机给王琳凯看。哦,天,证件照一样的游客合影,贵族气息扑面而来,帅得王琳凯睁不开眼。丁泽仁对王琳凯说,认识朱正廷他才彻底觉得他和毕雯珺不是一路人。王琳凯一下趴倒在桌面上,筷子敲着碗边说你又开始了。


在丁泽仁开始谈论朱正廷有多值得崇拜之前,王琳凯把他拉到一家酒吧里,先点了一打短饮。他本想对丁泽仁说不用解释喝直接喝就行,丁泽仁还是说了祝酒词。祝我们余生有人喜欢,有喜欢的人也被人喜欢。王琳凯踢了一脚丁泽仁的高脚凳,你才十八岁谈什么余生。


刚过十点,骑着小绵羊的毕雯珺出现在旧鼓楼大街,等着微醺的丁泽仁一路傻笑小碎步跑过来。毕雯珺拉着丁泽仁的肩膀问你朋友怎么办,王琳凯识趣地说我叫了车。他眼看着毕雯珺把丁泽仁圈在胳膊里戴好头盔,忍不住想丁泽仁一天到晚在胡思乱想什么,一看就是两个还没捅破窗户纸的恋爱脑。大概快异国了,这层窗户纸或许几年都不会捅破。人生何其无趣,维持什么关系都不容易,不仅要维护别人还要看管好自己的感情。图什么?快乐吗?


回到遥远的住处,王琳凯打开门就看见卜凡正在一边听歌一边画CAD图。卜凡总是这样工作,所以他听了很多歌,比王琳凯还多。卜凡保留了李振洋扔在这里的巨大蒲团和长条案,他一个位置可以坐两三个人。王琳凯摘掉背包脱了鞋子爬过去,坐在卜凡身边靠着他的背昏昏欲睡。卜凡抬起左手像夹阿猫阿狗一样夹着王琳凯的胳膊,护住他半个身子,说,你可真像我弟。


“你有弟弟啊?”


“没有。”


“李英超呢?”


“他不是只缠着李振洋吗?一天到晚的也不学习。”


“我呢?”


“你不一样……你喝了多少酒啊?”


“够睡一觉了。”


“你俩怎么都睡不好。”


“我和谁?”


“你和岳岳。”


“岳云鹏?哦,你老岳。”


“困就回去睡,我干活儿呢。”


“你们俩现在好了么?”


“挺好,我是被拒绝了又不是被讨厌了。”


“有什么区别?”


“少爷,你谈个恋爱吧,你谈一下你就懂了。”


“和你谈还是和他谈?”


“胡说什么呢?”


“这不是关心一下你俩的事么,不问当事人我问谁。”


“你可别跟他提这些。”


“哎呀不会啦,我哪有那么傻。”


王琳凯勒着卜凡的脖子肩膀和他按黑衣人的电影桥段闹了一会儿才去洗澡,洗完以后恰好听到岳明辉下楼。他吹头发,刷牙,换上睡衣走出来,岳明辉煮了小馄饨做宵夜准备和卜凡一起吃。王琳凯站在没有开灯的楼梯上往下看着他们,餐桌上放着电磁炉和透明锅煮馄饨,卜凡在调汤头,两个人聊着工作上的琐事,淡淡的香味和笑声飘出来。岳明辉扭头看到王琳凯,问他饿不饿要不喝点馄饨汤,王琳凯说困了直接去睡了。


有种很奇怪的东西在王琳凯心口膨胀,他要趴在床上压住它才能平息。困是困了,他依旧希望手里能有一根铅笔,床单变成五线谱。他有一个用语言讲不出的故事正在头脑里翻涌,就快要融化他的骨骼内脏皮肤变成夺命的蝴蝶飞散出去,落在很白很白的栀子花上。


他们睡过,尽管不是情侣,他们也做爱,不止一次,尽管现在不会了,以后也许还会。人和人可以互相占有,不仅出于爱也不必出于爱,他们纠缠在一起了,仅此而已。这件事清晰地出现在王琳凯脑子里。


开学前一周,王琳凯把丁泽仁送上飞机。他们在机场抱了三次,碰了胸,击了掌,王琳凯才把丁泽仁放走。毕雯珺像一尊雕塑一样跟在旁边,看丁泽仁和家人朋友道别,要不是丁泽仁最后对他挥挥手,他也不知道做什么好。王琳凯突然觉得毕雯珺这个人挺好,如果丁泽仁以后为他做出什么傻事,王琳凯会毫不计较地站在丁泽仁这边。


没人会因为谈过一两次恋爱就能学会如何爱他人的,人只能把那些与生俱来的东西在亲密关系里带出来。有的人胸膛里填满了酒和花瓣,有的人胸膛里填满了热沥青和石子。不过王琳凯还是挺想恋爱的,他的身体里有了挥之不去的感情和理不顺的音乐。


开学的第一个月很快过去,王琳凯没跟周围的人建立太深入的关系,直到他遇到钢琴专业的学长郑锐彬。声乐系最后一名和钢琴系第一名在排练习室的时候认识了,坐在教秘办公室外的凳子上聊的很投机。郑锐彬喜欢爵士乐,欧美流行,昭和金曲,他喜欢的王琳凯都知道。郑锐彬很高兴,甚至马上决定好了给王琳凯的考试伴奏,差一点忘了正事。卜凡变忙以后王琳凯就不再专门拽他出去玩了,年轻人很容易交到朋友,王琳凯很快融进了新团体,上课,录音,打工,无论音乐好不好他都认,能力有限嘛,泡着嘛,他能满足于平常生活的开心事。


正经的学院教育和大量的乐理知识给王琳凯的冲击很大,加上徐圣恩和星辰的工作有了起色要四处赶场,王琳凯开始把赚来的钱都花在演出门票和淘唱片上。音乐听到一个什么程度才叫有感觉,朱星杰也说不好,大概是随时都能吸纳一段旋律的美感和优点的程度就刚好吧。王琳凯觉得朱星杰是很早就知道自己“天生”属于哪一方面的人,令人羡慕。这些创作型的家伙都令人羡慕。


朱星杰一直和王琳凯强调,你还不够放松,化学反应总是自然而然就发生,急不急的都没用。朱星杰是个很特别的人,他看起来脾气不太好又特别耐折腾,以为他很聪明其实总说出没脑子的白羊男才想得出的话。几个月的苦熬他瘦了很多,加上四处赶演出晚上睡不好,苍白得和吸血鬼一样让许多无知少女一见钟情。他花了很大力气才说动酒吧里认识的周彦辰和他一起做音乐,因为周彦辰很帅,气质很特别,那天他都没听到周彦辰唱歌只凭这人和着音乐摇摆身体的节奏跟表情就认定他乐感不错表现力也强。看出王琳凯声音好也是这样,都不需要去听,有feeling的人身体里藏着好音乐。他和周彦辰会红,很快就会,上节目,接广告,以稳定的速度发唱片。


所以会有的,先把能唱的唱出来,再去做自己想要的。几乎每个人都对王琳凯这么说。但声音个性不如外表个性强的问题王琳凯也知道,他只能唱一唱和声,录一录demo,来几段轻松的rap逗逗人,笑着配合每个人,大家一起玩得开心,开心就好嘛。他们会给他写歌,带他演出,送他选秀,把他包装成一个舞台感染力很强的R&B歌手,新生代rapper,再学点舞台动作,留长脏辫,变cool变幽默,拿住mic就像握住魔棒……


久月星辰签约太合麦田发第一张EP专辑的时候王琳凯刚开始自己的演出,大一暑假在商业活动翻唱一些很燃的歌曲炒热气氛,不必说红日这样的劲歌金曲,他连butterfly都唱过。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工作,攒住钱买了第一个合成器和第一个效果器,守着岳明辉家里的钢琴自己折腾音乐。说到底他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条件,就该多付出一些,对自己付出。


喜不喜欢、感觉好不好这事,王琳凯只问过卜凡,因为卜凡是外行,听听就行别戳他的自尊心。王琳凯不太想让岳明辉关注这些事,岳明辉也尽量不过问,钢琴是韩沐伯的,邻居和老韩都不投诉王琳凯怎样折腾都行。只有一天凌晨,还在倒时差的岳明辉醒过来,径直走进琴房。


这里收拾的很干净,影响声音的东西都消失在不知哪个空房间或者储物柜里了,茶几还留着,地毯上扔了懒人沙发,满地摊开扒来的谱子。扔在房间里的老CD王琳凯也都听了,翁美玲,黄耀明,山形瑞秋,还有他自己买的,早就混在一起不分你我。


岳明辉说他过来坐一会儿。卜凡在事务所过夜了,他最近在忙给一个康复医院的花园重新做规划用于病人复健,是无比精细的工程,从此家里查无此凡。夜很黑,园区很安静,半夜醒来走过各种空房间,岳明辉隐约有些不踏实。所以王琳凯见到了难得惶惶然的岳明辉,岳明辉也见到了难得没好好弄头发刮胡子的王琳凯。


岳明辉去了非洲大陆的一个国家,参与设计某个文化机构的工作人员住所。其实那个地方治安不好,发生过劫持日企驻外员工的事件后所有亚洲人都提心吊胆。气候炎热,三餐不定,胃疼和各种沟通障碍齐发,岳明辉回国后也没重振精神。他用尽量轻松的语调和王琳凯讲着他的见闻和听说的小故事,王琳凯只觉得岳明辉在强撑。


“一般休息日你都做什么?”


“听歌,抽烟,发呆。”


“真不健康。”


“休息日当然要做不健康的事情。”


“想抽烟就抽吧,你嘴堵不上是不是要一直聊下去?”


“嫌我烦了?”


“你累了。”


“是累。”


“让我看看你抽什么烟配这个……这个……Armani的烟灰缸。”


结果岳明辉拿来一包打开过的大前门,里面塞了很多他人递过来的不同牌子的烟。王琳凯勾勾手,他也想来一支,岳明辉抽出一根薄荷的大卫杜夫递给过去,自己还真抽的是大前门。这是王琳凯第一次抽烟,挺难受的,他没有过肺在鼻子里吸了一遍就吐出来了,像大马哈鱼一样一直吐。岳明辉笑了,笑得从懒人沙发上仰过去,掀开的衣服露着平坦洁白的腹肌。


他们没有这么聊过天儿,王琳凯有些紧张,他拿烟的手出着汗,眼睛一直在看窗户。他们聊到了各自的创作,都不顺利,而工作只是工作,要的是被完成。自由创作的余地很小,他们能抓住的东西很少。至于怎么表达灵感是另外的事,表达不出的灵感还是半成品,表达不好的则是废品。岳明辉说建筑和音乐有点像,真挺像的,人在其中感受到的精彩之处和参观的人不同,使用者则是另一番表达了。这样的话,岳明辉能说好多,他的措辞随意又优雅,而且声音挺好听。


岳明辉肯定有不堪回首的青春期,王琳凯擅自这样认定了,认定岳明辉有很多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地方。同时他也是个把自己包装得得体出众的大人,就像攥雪球,要是外表变湿润变脏了,马上覆盖一些新的暄软的雪再揉圆。每一次修补都生出个新鲜面孔,又白又光洁,而且捉摸不透。


想切开他吗?王琳凯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发问。怎么说呢,既想又不想。


他问岳明辉喜欢现在的工作吗,岳明辉说,“我不喜欢工作”。


“等我出名有钱了,我养你。”


岳明辉眼角的笑容淡去了,嘴唇边的细纹还保留着笑的样子。他摇摇头,眨着眼睛说:“不用了,真的,不用啊。”


王琳凯向前探身,探到离岳明辉很近的位置,弹了一下烟灰,说:“你别害怕,我开玩笑的。”


后来呢?肯定有人要问后来,他们还说了什么,发生过什么事。这些都不用急,该发生的那天肯定要发生,而且不是在这里发生。房子是好房子,终归不是家。大三下学期王琳凯离开这里就再没回来过。


人跟人总有分水岭,大二刚开学王琳凯谈了个女朋友,她已经大四了,谈了一个月就分了手。感情没有太好也没有太不好,当然在电影院有人拉着手也挺开心的,对不对?各种现实问题累积在一起就是吵架,她太想出名,想签约网红公司,想过一年买车两年买房的生活。王琳凯觉得买车这个事还是看摇号吧,买电动车也行,可她不愿意啊。


她也没那么不愿意,大事小情轻重利弊她都懂,只想在焦虑时有个人可以不顾现实地顺着她说傻话。王琳凯不行,他能说出各种甜蜜舒心的句子,但不顾现实的欺骗和空中楼阁似的谎言,他不行。总之他觉得她向往的东西不太好,又说不清怎么不好,而且给不了她更好的。


所以心平气和地分手了,心平气和到王琳凯甚至没说过“没关系我养你”这种补救的话。明知她想听,但王琳凯凭空认定自己不是该说这种话的那个人。


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郑锐彬毕业后去了广州做音乐剧、音乐现场演出方面的项目,主要在搞引进演出。跑了一年商演市场后他对王琳凯说如果有想出的专辑可以先来这边唱一唱,有的场地的确会有腾讯、网易一类的大平台的推手来听。搞演出名义很简单,他们在做一个憧憬系列的长期活动,每个季度选一些新锐歌手来演,新锐啊……与非门知道吗?不知道也没关系来就是了。


王琳凯没有十拿九稳的曲子,他把仓促完成的东西交给韩沐伯希望伯哥帮个忙,不过韩沐伯太忙了说没信心在赛前完成。周彦辰跟王琳凯说可以唱久月星辰的歌,朱星杰说除了写给周彦辰的都能唱,周彦辰说想唱什么唱什么不用理猪猪杰就被朱星杰打了。


王琳凯真的用朱星杰写给周彦辰的歌挺过了海选,拿各种demo曲熬过了审查,去了广州。在广州呆了三周,得到新锐歌手的身份,唱了韩沐伯和朱星杰在打完几架后连夜给他修出来的那首原创歌曲。就挺惊险的,王琳凯彩排时才听到完成版本。可能南方适合他,那天他很受赏识,想和他签约的人踏破了郑锐彬的办公室地板。回到北京,在郑锐彬的建议下,王琳凯突然和一家他第一次听说的唱片公司签约了。


签约后的第一件事是美国集训四个月,王琳凯把不方便带走的东西分散到北京的朋友们家里,回福州和父母谈妥就立刻办了休学出国去。再回北京安顿下来,他已经是在国内开过四场演唱会的新星了,百人接机,千人签售,万人瞩目。通州的房子嘛,买是买了,可王琳凯觉得他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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